當任少凱、蘇偉他們幾個人氣喘籲籲跑到七中大門口的時候，卻意外的碰到了老同學。王薇在門口撞見他們的時候，臉上還有些尷尬。顯然，她曾經的同學也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她。

雙方站在門口楞了一會兒，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還是任少凱先開口了：“你也是來看球的嗎？”

這句話幫大家都解了圍。王薇連忙點頭，笑得有些勉強：“是啊，來看球的，你們也是？”

大家都使勁點頭：“嘿嘿，我們逃課出來的！”

一提起學校的事情，王薇心底那絲不舍又被勾了出來。她看了看任少凱他們臉上洋溢著的笑容，發現離開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容易，如果不出國，這個時候她也會在學校和同伴們快樂的聊著天，即緊張又興奮的期待著即將來到的高考。如今的她卻要面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還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

當她再回來的時候，臧劍會是什麽樣子了呢？他也出國踢球了嗎？他成為球星了嗎？他還記得我嗎？我……還記得他嗎？

“既然大家都是來看球的，我們進去吧！”性格最外向開朗的任少凱招呼著王薇，其他人則已經先進去了。這個曾經的大眾情人，因為表露了對臧劍的愛意之後，大家都會自覺和她保持一些距離。她終究不是我們這些普通人可以奢望的。

王薇回過神來，跟在後面進了七中。

隔著老遠，他們就能聽到從球場傳來的喧鬧聲。球迷喇叭、鑼鼓……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都還能清晰地聽到人的喊聲，真難以置信人的嗓子怎麽可以在如此喧鬧的環境中制造比周圍一切都大的聲音。

王薇的心神被這聲音拉住了，她擡頭看著前方的球場看臺，心裏憧憬著。阿劍會有什麽樣的表現呢？

※※※

當一行人剛剛走進球場，正好看到布挺從地上爬起來，七中的人幾乎都圍在了求知的禁區外面，他們剛剛獲得了一個角球，中後衛正在向前跑，準備來爭頂。球隊如今打得順風順水的，防守球員也要爭取能進球，在決賽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角球開出，布挺高高躍起，將足球從空中摘了下來。然後他直接大腳踢了出去，石頭在前面，能不能接到就看他的了。

石頭在爭頂中贏了七中的邊後衛，兩人身高差太多了。但是頂下來的球卻讓另外一邊七中邊後衛拿到了。因為石頭習慣性的把足球頂向自己面對的方向，一般這個地方都會有臧劍。可是今天並沒有，所以他等於把球又傳回給了對方。

王薇是最先發現場上變化的人。她幾乎一眼就看到求知的場上陣容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

“阿劍呢！”她驚叫道，也驚醒了周圍的人，蘇偉和任少凱這才發現求知的最佳射手，頭號球星，並不在場上。

這個發現引起了他們的騷動，這麽重要的比賽，主力射手卻不在場上，是什麽意思？

任少凱瞄向球場對面的求知替補席，發現那裏也沒有臧劍的影子。臧劍是很特殊的人，他在人群中總有些鶴立雞群的感覺，只要他在，一定能夠輕易發現他。如今球場上沒有，替補席上也沒有，他總不可能去看臺吧？

雖然這麽想著，任少凱還是扭頭在四周看臺上掃了一圈。

“這是怎麽回事？”旁邊有人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就在一群人疑惑不解的時候，七中趁著石頭傳球失誤的機會，再次發動反攻。

領先一球的七中踢得越發自如，兩個邊前衛的突破助攻也更顯犀利。

李靈在半決賽看過這兩人在各自邊路的表演，認為確實算得上是這個城市高中足球裏面的最強。以前如果臧劍在，可以用進攻來壓制七中兩個邊路的插上助攻。如今臧劍不在了，要想防住他們的進攻，就只能放棄中場，回收三十米區域，壓縮防守空間。三十米區域外面，我仍你沖，任你突，但是一旦進入最危險的區域，你休想再輕松突破傳中。

這也是李靈和楊煒在上半場快結束的時候想出來的應對辦法。對於戰術上的安排，他們也只能做到這個底部了，究竟能不能生效還要看場上球員的表現。

值得欣慰的是，到目前為止，下半場進行了十五分鐘，求知的防守還是很穩固的。大家都清楚他們現在無路可退，除了死守堅持別無他法。以前那種把全部希望放在臧劍身上，然後自己優哉游哉看戲的日子已經不覆存在了。如今想要勝利，他們必須親自去拼！

右路的安榮輝接到了來自趙海波的傳球，他只是低頭調整了一下，再擡頭看到的就已經是一個鐵桶般的防守陣了，剛才還壓出來打算快攻的求知幾乎是眨眼間完成了攻防轉換。

他有些錯愕。

他現在在中線，在他前方十五米一個人都沒有，他可以隨便處理腳下的球，傳球、突破、轉移、橫向盤帶……甚至還可以來個超遠距離的直接射門。可如果他越過這十五米的區域，進入對方三十米範圍，他就要面對最少兩個人的夾擊，擡頭望去似乎視野中全都是求知的人。

看了看全都縮回去的求知，安榮輝最後無奈的選擇了橫傳轉移，他又把足球傳回給了趙海波。

趙海波把足球分到另外一邊的郭垠，但是郭垠遇到了和安榮輝一樣的困境。在他的前面，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墻”。不過他做出了初中開始的老搭檔不同的選擇。

他瞟了一眼球場中路，讓陳濤以為他會內切或者傳回中間正在插上的趙海波，然後卻突然把球磕向前方，突破！

陳濤沒有想到，倒是羅威從他身後包抄了上去。然後趁郭垠剛剛追上足球的時候，斜刺裏沖殺出來，橫著將郭垠撞飛了出去！

看臺上頓時發出了巨大的罵聲，就算球場外都可以清楚地聽到。

主裁判的哨音響了。求知犯規，要給七中一個任意球，但是除此之外他沒有其他任何表示。七中的人不幹了，他們認為最起碼應該給羅威一張黃牌，當然如果裁判想要給紅牌，那最好不過。主裁判對於這些圍上來的七中球員不予理會，他只是不斷重覆提醒七中快點罰球。

七中人見無法對主裁判施加壓力，於是決定換個對象。他們憤怒的瞪向羅威，希望可以讓他感到害怕。但是羅威的反應比他們想象的都要強硬，他同樣惡狠狠地瞪了回去。他可不願意在自己的父母面前表現的軟弱了。

場上的氣氛頓時有些緊張，還是陳濤趕緊上來拉開了羅威，然後轉身對被羅威侵犯的郭垠道歉。

比賽繼續進行，七中的前場任意球選擇直接吊向禁區內。自從求知有了一個身高還不足一米七的中後衛之後，他們所有的對手在獲得前場任意球的時候都回把球高高傳向門前。

顯然這些教練並不知道趙海巖在踢球之前是打籃球的，而且和身高一米八八的布挺搶籃板可一點不吃虧。

七中的任意球主罰手是他們的右邊前衛安榮輝，傳球和遠射是他的特點，而郭垠的特點則是盤帶和突破。七中的隊長趙海波則游弋在禁區弧頂，準備沖搶這個頭球。

布挺在高聲指揮著隊友們盯防禁區裏面的七中人，但是趙海巖有自己的目標。他瞟了眼游弋在禁區外面的哥哥，看上去漫不經心的，但是他知道當足球開出來之後，他的哥哥肯定會快速插上，然後給與球門致命一擊。他曾經看過哥哥的幾場比賽，哥哥也曾經很高興的告訴過他這是他的一項武器，在發定位球的時候出其不意的後插上，然後趁所有對手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時候高高躍起一個頭球，或者一腳勁射，球就進了！

雖然布挺讓他防守閻飛宇，但是他更多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哥哥身上。他心裏也清楚自己肯定會成為哥哥的突破點，那樣正好，他巴不得能和自己的哥哥來次正面交鋒呢！

任意球被高高吊向了禁區，正是趙海巖所負責的區域。他擡頭看球，同時用眼角的餘光掃向外面，不出所料，他的哥哥趙海波剛剛啟動，向禁區內插來。

安榮輝的任意球踢的確實很有水平。這是在球場左路的任意球，他用右腳踢出了一個內旋球，直接飛向球門後角。這種定位球目的就是造成對方門前的混亂，不管是誰只要碰到一下，就可能導致進球。

門前頓時一片混亂，布挺看到自己眼前到處都是人，但就是看不到足球在什麽地方。

他恨不得把前面這些人全都推開，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一個人影高高躍起，高出了場上所有人，與此同時，也有一人高高躍起，向球門殺來。

兩人在空中相遇！

安榮輝開任意球，閻飛宇等人吸引敵方所有防守的註意力，然後自己從外面出其不意的殺出，用有力的沖頂結束這次進攻。這是七中在平時訓練中不知道演練了多少遍的定位球戰術，在比賽中也屢試不爽。但是這次當趙海波跳起來之後，他發現自己前方多出來了一個人，而且這人很眼熟……是他弟弟！

很明顯他的弟弟已經看穿了他們這次進攻配合，並且搶先一步跳了起來，他比自己更接近足球。

在空中看到自己哥哥有些驚訝的表情，趙海巖心底升起一股勝利者的豪氣，他腰部再一挺，在空中發力，把來球狠狠頂了出去。而在他身邊，滿臉錯愕的趙海波因為失去了平衡而一頭栽了下去。

看臺上發出了巨大的嘆息聲，這次進攻除了給求知的門前帶來了短暫的混亂之外，什麽作用都沒有……啊，最起碼讓趙海巖在上千人面前狠狠露了一次臉。

球場上身材最矮小的球員，反而在長人林立的禁區裏面爭贏了頭球！

落地的趙海巖看著趴在地上的哥哥，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伸出手，將他拉了起來。趙海巖一臉平靜，倒是他的哥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在往回跑得過程中還不斷的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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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叔磊本想提醒球隊註意後防，雖然現在球隊順風順水，壓著求知狂轟濫炸，根本不用擔心後院起火的危險，那個高中鋒除了頭球擺渡，一無是處。但他得心頭還是有些隱隱的不安。他不知道這不安的感覺從何而來，毫無征兆，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七中的人會相信自己有可能輸給求知嗎？不，他們連百分之零點一的可能都不相信。

可是看著球隊在觀眾們的歡呼聲中，越壓越靠上，他心裏的不安就無法壓抑。他焦躁的起身，佇立在場邊，緊張的盯著場內。

和毛叔磊一樣，李靈也在場邊站著，顯得有些焦急。下半場已經進行一半了，可是求知還沒有找到進球的辦法，更別提戰勝七中了。唯一讓他覺得欣慰的就是球隊現在防守做的不錯，雖然七中傾全力攻擊，仍然沒有辦法攻破布挺的十指關。每當看到球員們的表現，他就在心裏自責：如果比賽開始前他聽信了布挺的話，防守也可以贏球，那現在悠哉游哉的人應該是他。

自己放過了最好的機會，難道勝利就此離他遠去了嗎？

好吧，我懺悔！我道歉！我誠心實意的承認錯誤！再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他擡頭看了看球場，七中人壓得越發靠上了，有好幾次，中後衛都壓到了中線，門將則站在禁區外面罰球弧頂向前張望。完全無視了他和後衛線之間巨大的空白地帶。

這麽大一片空當啊，如果臧劍在，就是天堂！李靈在心裏感慨道。臧劍速度快，正是打這種反擊的好手，把球傳給他，哪怕他趟一腳球十米，也不用擔心有對方球員可以斷下來，因為這附近根本就沒人……等等！

趟十米，不用擔心被人斷……以臧劍的技術根本不可能出現一趟球就十米開外的情況，他的人球結合技術是自己見過最好的。

現在臧劍不在，自己是否就沒有辦法利用這片空當了呢？論速度的話，自己隊中不是有一個一點也不輸於臧劍的人嗎？雖然他技術粗糙了一些，但是這麽大的空間，就算他真的一趟十米，也不用擔心會被斷，不正是他發揮的好地方嗎？

想到這裏，李靈走回替補席，然後對坐著的劉輝說：“去熱身，你只有五分鐘。”

劉輝楞了一下，隨後馬上跑出了替補席，腳步還有些踉蹌。

楊煒不明白李靈這麽安排是什麽意思。劉輝是防守型的中前衛，讓他去熱身，難道還要加強防守嗎？可是現在不是我們能否守住的問題，而是能否進球的問題。

李靈看到了他的疑惑，連忙向他解釋：“我決定孤註一擲了。把羅威推到前腰的位置上，替下現在的前腰張克。我決定把羅威當二前鋒用了。”

楊煒看了看李靈，這個決定可真夠瘋狂的。羅威本人技術粗糙，除了速度快可說一無是處。但是現在的情況確實適合羅威發揮特點。他也點頭表示認同了。

劉輝在場邊埋頭拼命做著往返沖刺跑。因為有陳濤和羅威的存在，他上場的機會很少，更別說在決賽中出場的機會了。他不知道教練心裏怎麽想的，現在球隊落後一球，不上攻擊球員，讓自己一個後腰上去做什麽呢？

※※※

李靈和楊煒頭挨頭湊到一起商量換上劉輝之後戰術要做怎麽樣的調整，背對球場，完全看不到現在發生了什麽。

七中隊長趙海波策動了一次進攻，他在中圈附近輕松擺脫了羅威魯莽的防守，然後分到右路安榮輝腳下。安榮輝接到足球之後直接一腳長傳，把足球轉移到了球場的左路，那裏他的好搭檔郭垠已經準備好了，而他身邊沒有一個求知的後衛——他們已經被調到右邊去防守安榮輝了。

現在展現在郭垠面前的那個鐵桶陣已經不覆存在了，他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布挺手套上的商標了，只要他把球停好，順勢內切，然後就能起腳射門，接著就是鎖定勝局，歡呼，慶祝勝利……

郭垠胸部停球，足球的力量出乎他的意料，這球停的稍微大了一些，他不得不迅速啟動去追球。值得慶幸的是這球停的方向正好是他要突破的方向——禁區！

郭垠距離足球還有五米。

趙海巖距離足球有十米。

當郭垠伸腳就能觸到足球的時候，他也看到了趙海巖那張表情猙獰的臉。足球在兩人中間高高蹦蹦跳跳，郭垠搶在趙海巖前面擡腳把球挑了起來，越過了趙海巖的頭頂！看臺上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他們仿佛已經提前看到了一次精彩絕倫的過人。

這歡呼聲刺激到了趙海巖，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能阻止足球了，但是他還可以阻止人！

郭垠急停，想要從他身邊繞過去。這可不行！趙海巖此時滿腦子都是攔住他的想法，全然忘記了自己正身處禁區……

他整個人向郭垠靠去，然後雙手攀上了對方的肩，腰腹再跟著一用力。郭垠生生被他放倒在了禁區裏面！

“點球！！！”看臺上所有人都在高喊。

哨音響了，主裁判跑向事發地點，而他的手指向的則是……點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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